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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可卡因与政治舞台:哥伦比亚毒枭的总统之梦

哥伦比亚 

本文节选自《安第斯山脉的生与死:追寻土匪、英雄和革命者的足迹》,作者:[美]金麦夸里,译者:冯璇,出版社: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巴勃罗·埃斯科瓦尔·加维里亚(Pablo Escobar Gaviria)是他家七个孩子中的老三,小时候生活在麦德林郊区的恩维加多(Envigado)。埃斯科瓦尔一家是在大暴乱之后从乡下搬来恩维加多的。埃斯科瓦尔的父亲是个农场主,母亲是学校老师,可是他自己从十几岁就开始和一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但辍学,还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他最开始是偷车,后来去抢银行,在最终开始走私违禁品之前,他还实施过绑架勒索,甚至谋杀。

到1975年埃斯科瓦尔24岁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是一个有十来年犯罪经验的老手了。埃斯科瓦尔身高5英尺6英寸,有一头卷曲的棕发,尤其擅长偷车和走私违禁品。命运的事谁也说不清,埃斯科瓦尔开始在本地走私违禁品的时候,几千英里之外的地方恰好也在发生着某些重大的变化。从20世纪70年代初开始,之前一直非法吸食大麻多年的美国人刚刚尝试改吸可卡因。20世纪60年代末就已经有少量的白色粉末从南美洲流入美国境内。到70年代初,可卡因输入美国的数量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哥伦比亚自然而然地成为安第斯山脉地区国家向美国非法走私毒品的中转站,因为这里西临太平洋,北临加勒比海,还有通往北方的地峡。更何况,走私毒品绝对是稳赚不赔的。在1975年的时候,1千克未经提炼的古柯膏(pasta basica)在秘鲁或玻利维亚的售价是大约60美元。一旦这些原料被提炼为纯可卡因走私到迈阿密或纽约,就可以卖出每千克4万美元的高价。那些居住在地方城市麦德林的小打小闹的犯罪分子里,没有谁比巴勃罗·埃斯科瓦尔更迫切地关注着这样的暴利了。

埃斯科瓦尔从24岁起就做起了走私可卡因的行当。那时他只是一个最底层的毒品走私者。1975年,年轻的走私犯准备了三辆法国雷诺轿车,每辆车底盘下都有一个暗格。他从秘鲁买1千克古柯膏,然后开着第一辆秘鲁牌照的汽车到秘鲁和厄瓜多尔边境,换成第二辆厄瓜多尔牌照的车开到哥伦比亚边境,再换成第三辆哥伦比亚牌照的雷诺汽车。只要过了边境,埃斯科瓦尔就可以一路畅通地开回麦德林,在自己的浴缸里把古柯膏提炼成纯可卡因。然后他会把这些可卡因卖给那些有途径把毒品走私到美国去的本地毒贩。不过,埃斯科瓦尔并不满足于把自己辛辛苦苦制造出的产品按照哥伦比亚当地的价格出售,很快他就开始寻找加入将哥伦比亚与外面世界联通的销售系统的途径。毕竟,只有把毒品卖到国外才能真正赚到大钱。终于,埃斯科瓦尔打听到麦德林当地有一个走私者叫法维奥·雷斯特雷波(Fabio Restrepo),他是个中等级别的毒贩,每年分几次向迈阿密走私40~60千克可卡因。埃斯科瓦尔按这个数量迅速地算了一笔账:在秘鲁买40~60千克古柯膏的成本是2400~3600美元,将其提炼成可卡因后在美国可以卖到160万~240万美元,几乎是成本的1000倍。再说,美国当地的毒贩在销售毒品时,又会向可卡因里添加各种玉米淀粉等没有价值的物质来增加粉末的重量,降低可卡因的纯度——这样处理后的毒品重量大约能达到原来的三倍,所以最终的收入可能会是成本的将近3000倍。

埃斯科瓦尔迫切地想要找到参与能够最终获得这种暴利的销售系统的途径。他很快就联系到了雷斯特雷波的几个手下,并开始将自己的毒品卖给他们。那时的埃斯科瓦尔住在一个肮脏、失修的公寓里。他提炼出来的可卡因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前来取货的两个人当时并没有对眼前这个身材矮小、温言细语的年轻男子留下什么印象,只是从他这里买走了14千克可卡因。然而,几个月之后,这两个人却惊讶地得知:他们的老板雷斯特雷波被杀了,本来属于他的贩毒团体——当然也包括他们两个在内——都要归新的老大所有,而这个新老大竟然就是他们之前明显低估了的那个小供货商巴勃罗·埃斯科瓦尔。

“埃斯科瓦尔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奉命捉拿埃斯科瓦尔并摧毁麦德林贩毒集团的搜查团前任领导乌戈·马丁内斯上将说:

他非常狡猾,非常聪明,也非常冷血。他不是一个生意人,他只是一个恶棍。

雷斯特雷波被杀一年后,哥伦比亚的安全警察(DAS)找到了埃斯科瓦尔大量走私可卡因的证据并逮捕了他。根据哥伦比亚的法律,埃斯科瓦尔将面临多年监禁的刑罚。然而,从埃斯科瓦尔被逮捕当天拍摄的面部照片上可以看出,这绝不是一个需要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的人;相反,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仿佛认定了这次逮捕不过是一次历险,甚至只是一场玩笑。毫无疑问,在准确地买通了有管辖权的官员后,埃斯科瓦尔在被捕几周后就被无罪释放了。根据他哥哥——很快也会加入自己弟弟的贩毒集团的罗伯托——的说法,那两名逮捕埃斯科瓦尔的安全警察探员后来都被他杀死了:

埃斯科瓦尔发誓说:“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两个狗娘养的”……我从别人那里听说,巴勃罗把那两个探员带到了一栋房子里,让他们跪在地上,然后开枪朝他们的头部射击……[总之,]报纸上报道说这两个探员被发现时,尸体上都有多处枪伤。

杀害雷斯特雷波和两名探员的事情能够让人对埃斯科瓦尔后来的标准行动程序有个预先的了解,那就是:以谋杀或暴力的手段为自己打通参与这个有利可图的违法活动的途径;通过雇佣杀手来消除竞争对手或阻碍;收买警察、法官和政客,好让他们对自己的违法活动视而不见,甚至为自己保驾护航;然后重复采取以上措施,以扩大自己的市场和控制力。

埃斯科瓦尔刚一接管雷斯特雷波的贩毒网络,就立刻着手扩大了贩毒活动的规模。这个曾经在自己的浴缸里1千克1千克地提纯古柯膏的人,现在升级为用小型飞机每周一次向迈阿密走私40~60千克纯可卡因,每月的利润大约是800万美元。这些利润又都被投入制作更多毒品,于是埃斯科瓦尔的生意不断壮大,很快就变成了每周运送两到三次。短短两年内,埃斯科瓦尔就拥有了15架用于走私的大型飞机。每架飞机每次可运输1200千克可卡因到美国,价值超过8000万美元。而供应链另一端的那些吸毒者们也从起初只是手头宽裕、追求时髦的年轻人扩大到包括内陆城市里的穷人们在内。但是,消费者对于这些白色粉末从安第斯山脉一路来到他们手中的过程背后隐藏的死亡、贿赂与罪恶毫不知情。1977年,一名来自《新闻周刊》(Newsweek)的记者记述了这种新型的南美强力毒品给美国带来的爆炸性影响:

在过去几年里,可卡因的流行范围迅速扩大,已经成为无数美国人选择的消遣性药物……科罗拉多州的阿斯彭市(Aspen,Colo.)被缉毒局(DEA)的官员们称为“美国的可卡因首都”。在这里的餐馆中,吸食者可以直接要求坐在“D类隔间”里,在这样的餐桌上他们是被许可随意吸食毒品的……在洛杉矶和纽约,最时髦的女主人们给客人提供一点可卡因也已经成为一种社交礼仪,就像唐培里侬香槟王和白鲟鱼鱼子酱是晚宴必备品一样。还有些奢华聚会主办者把可卡因和开胃菜一起放在银托盘里,或者就干脆放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让客人随意取用……有的吸食者还会把吸食可卡因时使用的刀片和小勺用链子穿起来,像护身符一样挂在胸前。在坐落于旧金山的马克思福德珠宝店(Maxferd’s)里,人们还可以买到镶有钻石的刀片,售价为500美元;还有为客人量身定做的小勺,售价为5000美元。去年,这家珠宝店共售出了价值4万美元的小勺。另外,这里还出售对应两个鼻孔的双头小勺。马克思福德珠宝店的所有者霍华德·科恩(Howard Cohn)表示:“我们不得不使用卡尺测量客户鼻孔之间的距离,这其实有点搞笑。”

埃斯科瓦尔获得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可他本人并不吸食可卡因(埃斯科瓦尔很出名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吸食可卡因,但是他每天早上开始工作前都要先吸大麻)。很快,埃斯科瓦尔就从一个哥伦比亚地方城市里的偷车贼和勒索犯摇身一变,成为国际可卡因大亨。到1982年的时候,32岁的埃斯科瓦尔已经结婚,还有两个孩子。他的身家超过几十亿美元,还组织创立了麦德林贩毒集团。这个集团是一个可卡因供应商、精炼商和分销商的松散联盟。最令人惊奇的是,他还刚刚被选为麦德林地区的候补国会议员。这样的身份让埃斯科瓦尔不但自动获得了司法豁免权,还拥有了可以往返美国的外交护照。埃斯科瓦尔终于可以第一次合法地前往迈阿密享受自己的豪宅了。他携家眷乘坐自己的里尔喷射机来到美国,不但去了迪士尼乐园,还参观了白宫和联邦调查局博物馆。然而,即便是埃斯科瓦尔在美国度假期间,他的飞机、快艇和遥控潜艇仍在不间断地向北运输毒品,然后将大把大把的美元运回哥伦比亚。因为一捆捆的百元美钞实在多得数不过来,埃斯科瓦尔发现还是直接给钞票称重比较有效率。

事实证明,参加竞选并赢得政治职位对埃斯科瓦尔的事业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埃斯科瓦尔标志性的一系列犯罪手段是真正让他从籍籍无名的小毒贩变身为犯罪精英的关键,然而掌握了这些手段的埃斯科瓦尔拥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致命缺点:他的职业需要他隐姓埋名,他的生意永远见不得光。可是这样一个人渐渐显露出自己不仅渴望财富和权势,还要拥有声誉和名望的本性。自哥伦比亚被西班牙征服已经过去了400年,而这个国家97%的财富仍然掌握在只占人口3%的精英分子手中。埃斯科瓦尔想要的正是加入这个群体并获得他们的认可。他甚至告诉自己最核心的那些亲信,他最终极的目标是要成为哥伦比亚的总统。不过,参与竞选和当选政府职务无可避免地伴随着暴露埃斯科瓦尔隐秘的庞大犯罪事业的风险。最终,这也成了导致他走向毁灭的祸根。

埃斯科瓦尔的议员职务以及随之享有的外交豁免权和美国旅行签证等好处只持续了不到一年。虽然他花钱收买了许多人去帮他销毁他的犯罪记录以洗白他的过去,但是他这样突然出现在公共视野中,必然会引来公众的审视和铺天盖地的媒体报道。这个32岁就成为亿万富翁和哥伦比亚议员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的财富又是什么来路?埃斯科瓦尔对外宣称自己是靠房地产起家的。然而很快就有流言传出,称他的这些说辞无非是一个编造出来的假象。

“埃斯科瓦尔既想要鱼,又想要熊掌,”坐在他朋友的公寓中,乌戈·马丁内斯这样告诉我,“他想要其他罪犯都惧怕他,都不敢有任何侵犯他的行为;同时,他又不希望公众知道他私下里的罪恶营生!他想要伪装成一个‘生意人’蒙混过关。他明明是世上头号罪犯,可是他告诉所有人他的钱是靠房地产赚来的!而且竟然还有许多人相信了他!”

1983年8月,埃斯科瓦尔当选一年后,哥伦比亚的司法部部长罗德里戈·拉腊·博尼利亚(Rodrigo Lara Bonilla)揭露了埃斯科瓦尔根本不是什么房地产大亨,而是一个毒品走私犯的真相。拉腊还补充说,埃斯科瓦尔当选国会议员这件事是对哥伦比亚司法体系的一次嘲弄。几天后,哥伦比亚的《旁观者报》(El Espectador)就开始刊登埃斯科瓦尔在1976年因涉嫌走私毒品而被逮捕,以及至今尚未破获的逮捕他的两名安全警察探员被谋杀一事的相关报道。报纸上还刊登了1976年埃斯科瓦尔被逮捕时拍摄的面部照片,照片上的人面带微笑,泰然自若,仿佛是在度假而非被逮捕。

自此,埃斯科瓦尔的政治生涯就像一座计划被拆除的建筑,而且刚刚被撤掉了核心的支撑结构。埃斯科瓦尔所属的自由党的主席很快也宣布取消这位可卡因大亨的党员资格,将他驱逐出党。这之后不久,美国大使馆注销了埃斯科瓦尔的外交签证,他的议员豁免权也被终止,他不得不向议会提出辞职。到1984年1月,巴勃罗·埃斯科瓦尔短暂的政治生涯彻底结束了。他要成为哥伦比亚总统的梦想已然破灭,但是对于那些了解埃斯科瓦尔的人来说,至少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绝对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那些公开羞辱了他的人。

此时埃斯科瓦尔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他的政治生涯也已经画上句号,他再也不需要掩饰真实的自己了——他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罪犯,一个日复一日依靠谋杀、暴力和恐吓来解决问题的人。为了报复那些破坏他政治生涯的人,埃斯科瓦尔很快就下令进行了一系列谋杀,第一个目标就是揭发了他真实身份的司法部部长罗德里戈·拉腊。这种针对哥伦比亚政府的暴力活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埃斯科瓦尔的最终目标是迫使哥伦比亚撤回与美国签订的引渡条约。不过,这样做就意味着更改哥伦比亚的宪法,也就是让那些在哥伦比亚行使政治权力的精英阶层向埃斯科瓦尔俯首称臣。

爆炸、绑架、暗杀、威胁和收买在当时已经成了一种常态。埃斯科瓦尔向哥伦比亚政府发动了一场毫不留情的战争。1989年8月,贩毒集团里的刺客们暗杀了支持率领先的总统候选人路易斯·加兰,因为后者坚称要保留引渡条约。这一事件发生的三个月后,哥伦比亚航空公司的一架喷气式客机刚从波哥大起飞就发生了爆炸,107名机上人员全部遇难。这次爆炸针对的目标是塞萨尔·加维里亚·特鲁希略(César Gaviria Trujillo)。他是在加兰遇刺后支持率领先的总统候选人,而且也同样宣布支持引渡。不过加维里亚在最后一刻改变了他的航班计划,并没有登上这架飞机。

埃斯科瓦尔在暗杀司法部部长和加兰,以及炸毁国际航班这一系列事件中扮演的角色让哥伦比亚政府不得不采取行动了。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人们终于认清了一件事:哥伦比亚如果还想维持民主政治,就必须彻底摧毁埃斯科瓦尔和他的贩毒集团。政府和埃斯科瓦尔,必定有一方要败在另一方手下。

就是在这段暴力升级的时期里,乌戈·马丁内斯上校在他位于波哥大的办公室里接到了来自自己上级的电话。他们谈了很长时间,上校在挂断电话之后就已经确信,这通电话不仅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更有可能改变哥伦比亚的未来。

从波哥大的埃尔多拉多机场飞往麦德林仅需25分钟,然而这两个地方之间的文化差异让人感觉它们仿佛是两个国家。送我去机场的出租车司机提醒我:“千万别盯着那里的女人看。”这名出租车司机是一位59岁的已婚男子,已经供自己的三个孩子上完了大学,再过一年就可以退休领养老金了。他告诉我,麦德林的女人是全哥伦比亚最漂亮的。他还说:“作为一个哥伦比亚人,我说得绝对没错(Yo,como Colombiano,puedo asegurartelo)。”和其他差不多所有哥伦比亚人一样,他也刚刚看过那部关于巴勃罗·埃斯科瓦尔一生的电视剧《恶魔之主》。他还很负责任地告诉我说:

“埃斯科瓦尔在麦德林的‘派萨’(paisas)[老乡]心中一直很受欢迎,到现在还是如此,但是他做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如果一个穷人问他要一栋房子,那么穷人就会得到一栋房子,不过埃斯科瓦尔会说:‘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会需要你的帮助。’他也会给别人一些钱财,这样那些人就欠他的情。总之一切都是算计好的。本质上,他就是一个土匪(bandido)。”

如果你问一个哥伦比亚人他们国家的人有什么普遍的性格特点,他很可能会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一个哥伦比亚人对我说,他们没有什么国民性格,他们只有地区性格。比如说,来自波哥大的人被称作“洛罗”(rolos),他们被认为是内敛、保守、不易激动,而且也不太友善的人。那些来自南方地区的人则被认为愚笨一些。来自西部的安蒂奥基亚省(Antioquia)的人就被称为“派萨”,他们通常被认为是精明的生意人,渴望成功,而且在政治上趋向自由。麦德林就是这个省的省会。埃斯科瓦尔显然也是一个典型的安蒂奥基亚人,不过是个邪恶堕落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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